蔡世平:大地诗篇——读《真情在百姓心中流淌》

　  新疆是什么？这还用说么，新疆是地球东方的一块辽阔大地；但是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七情六欲的人或者诗人，新疆，实在又是一个坚实并且柔软的内心存在。指出这一点是重要的。只要对新疆有基本的体认，你会发现，新疆，既是诗人身体存放的新疆，更是诗人心灵存放的新疆。对于生活在新疆的人来说，脚步的轻移与重踏，心灵的回归与放逐都与脚下这片土地紧紧相连。新疆是和田玉，在新疆人心里磨得光亮了、圆润了，叫人柔肠百结。与其说新疆人是生活在辽阔的新疆大地上，还不如说是新疆大地生活在新疆人的心里更为贴切。新疆是粗犷的、宏大的。绿洲与绿洲、荒漠与荒漠，一眼望不到边。邻居与邻居、村庄与村庄的打问，也要回以“那个——那个——那个——地方”，由短而长的一声咏叹。但在诗人的心中，新疆的确又是精致的、细小的，精致成诗人眼中的一粒珍珠，细小成诗人心中的一个疼痛、一种念想。以我在新疆曾经生活十年的不算太短的人生体验来看，新疆与新疆人的情感关系是真正的“灵与肉”的关系。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我读了新旧体两大卷诗词《真情在百姓心中流淌》（以下简称《真情》）后，不能自已的“真情流淌”了。

　　毋庸置疑，《真情》是新疆的“大地诗篇”。新疆的山岳河流、绿洲戈壁、村庄田野，甚至鸟鸣的高低长短、炊烟的浓淡粗细等等，都在诗里有生动的呈现。诗集中的作者几乎囊括了不同民族、不同籍贯的“新疆人”。除了占主体的新疆世居者、长居者外，还包括曾经在新疆生活工作过的，或作短暂居留的和来此匆匆一瞥的旅者。他们中有作家、诗人、学者、将军、士兵，但更多的是各行各业的普通百姓。他们写诗，不是为了使自己成为诗人，而是要用诗来表达对新疆大地的一份情爱和牵挂。《真情》写出了因此，“我”的心思，写出了新疆大地的万千气象和百姓生活的丰富多姿；写出了人与人之间、人与土地之间，相互依从的鱼水关系和血肉关系；写出了大地的温暖与人性的庄重。这些诗早已栽种在诗人的愿望里，碧绿在诗人的心上。这是些刚刚从新疆土地里生长出来的诗歌，还带着泥土的体温和季节的颜色。《真情》显示了诗歌在当代新疆社会生活中的青显然，葱面貌与不可低估的精神力量。

　　真实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，《真情》的突出特色。是这些作品虽然有的还不够成熟，艺术性也不是太强，旧体诗词甚至有的还有硬伤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《真情》价值的肯定。即便从纯粹诗歌艺术角度上来看，《真情》也值得肯定。因为，在当下诗歌的个人写作、身体写作、欲望写作被过分渲染的时候，《真情》的出现无疑是对诗歌创作的一次正位，是对诗歌现代病的一种救治。我们要知道，诗歌（文学）最要关注的并不是身体的欲望或生命的虚无，而应关乎大地的痛痒、大众的悲欣。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小情调，但却稀缺大情怀。因此，将个人的文学创作升华为大地的良心，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文学。

　　《真情》是如何成为“大地诗篇”的呢？大家都来写，只是一个方面的大，这当然远远不够。所谓大，主要还要看诗人到底写了什么，表达了怎样的精神向度，产生了怎样的社会效果。精神的“大”才是真大。我以为现实关怀，《真情》创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，《真情》最为是这是动人心处，《真情》的大情怀、也是大格局。新疆是历史的，更是现实的；是昨天的，更是今天的。自古以来，勤劳智慧的新疆各民族弟兄，建设自己的美好家园，使今天的新疆变得越来越富有和美丽。人们享受着平常生活的美好与安详。如松龄的《在草原上，我又看到了我的童年》中写“几声汪汪的犬声/遗落在草丛里/遗落在夕阳里/啊，我的心却早已被/撕裂得七零八落/又像路边的野花/缤纷一片。”这种对极细小的事物的敏感与独特发现，事实上，融入了新疆的历史沧桑感和生命疼痛感。这种感触既是个体的，也是大家的。“白色的炊烟是平安，也是生活”，没有比阿勒马古·居马江的《赞美柳树河》的这一句诗，更简洁更纯粹更有力量的了。好的诗就是这样，不需要刻意雕饰，如老奶奶的言语，随便道来，既明白晓畅，又耐人咀嚼。我们的眼睛一触碰这样的句子，即刻便能出现一幅平和、安详的乡村画面。简单的诗句有极不简单的内容，最能直击人心，引人遐思。读到它，谁不向往和珍爱这“白色炊烟”“生活”的诗意栖居呢？如此读来，我们就能从麦麦提艾山·阿赛克的《牧羊歌》中理解诗人是如何“一路拾起羊群的足迹”，然后，欢快地“把谱好的歌赶进羊圈”。

　　新诗旧诗各有所长，新诗有旧诗到不了的地方，旧诗也有新诗到不了的地方。《真情》不仅让旧体诗词作者展示了一把，同时也满足了不同读者的阅读期待。“帕米（尔）高原景一奇，搬来桌凳摆书堤。入迷读者情难却，夕照依依不肯离。”赵安民的这首《阿图什广场所见流动图书馆》“，人”与“夕照”互为读者、互相观照，读来有趣。“马驰山涌动，溪洌水欢流”“，我将豪放句，来唱玉关西”王爱山的《北疆农村即景》《秋日登西山》，意象奇崛、气韵高古，承接了汉唐边塞诗风的豪迈气象。星汉的《水调歌头·戊子腊月望夜宿天山中》穿越时空，放歌衷曲：“一愿草原春早，二愿穹庐人健，三愿酒如泉。万岭回声久，吐气裂冰川。”于酣畅淋漓的笔墨中，表达了新疆各民族兄弟姐妹，珍爱家园的美好愿望。大笔大情，美哉快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