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人论世，秉笔直书

       新近出版的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（尚明轩主编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）一书，客观系统地记录了宋庆龄的一生，包括她的家世出生、读书求学、恋爱婚姻、品格情操、成长道路、革命活动，以及她在中国近现代历史重大事件中的地位和作用，与国共两党重要政治人物的关系，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的作用，与外国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等方面代表人物的交往等活动，是一部迄今为止关于宋庆龄的最为完整翔实的年谱。这部168万字的巨著，是宋庆龄研究领域的新成果，值得向学术界介绍和推荐。
     阅读这部新著，感到它和以往的宋庆龄研究著述相比，具有一些突出的特点。概括地说，有如下几点。
     体例新颖，论证充分。一般历史人物的年谱，大多采取编年体的体例，即按年、月、日顺序，逐条记录谱主的活动及有关事迹，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则突破了以往编年史的这种框架，采用记事与专题相结合的方式，在叙述宋氏的重要活动时，不仅记录宋氏个人的活动，而且将与同一事件相关人物的活动以专题的形式集中记录。这种撰写方式，就不局限于记叙和考证宋庆龄的生平事迹，还充分反映了她思想形成和发展的脉络；也不局限于她个人所言所行，还把她放到时代和人物群体的大背景之中，引征方方面面与其相关的事件和人物。从宏观到微观，从背景到前景，从平面到立体，以时代来解释人物的言行，以人物反映时代的潮流，有血有肉地、生动全面地展现了宋庆龄的思想发展、政治立场、精神风貌、人格品质及其与之所处时代的内在联系。
     资料丰富，内容翔实。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广泛收集并整理了宋庆龄一生的大量文献资料，不仅系统整理了公开发表过的资料，还发掘和刊布了不少未曾公开的资料。档案、函札、佚文、未刊日记、口述史料、报刊书籍等几乎是地毯式地搜罗。如上卷中征引的日本警视厅的“监视记录”、德国柏林警察局局长递交普鲁士州内政部长的“监视报告”、国民党特务组织的“情报辑要”等内部档案。下卷中采用的宋庆龄未刊中文信件、宋庆龄身边工作人员或友人张钰、杜述周、黎沛华等记录的《张钰笔记》、《张钰记事本》、《杜述周记事材料》、《黎沛华记事簿》等未刊笔记，均为第一次面世。这些资料披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真相，破解了某些久悬未决的历史谜团，不仅为学界进一步研究宋庆龄个人提供了丰富的史料，也为学界研究中国近现代史提供了不少重要线索和历史素材。
     析疑解惑，考辨精审。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不仅征引了大量资料，而且通过按语、注释、谱文等多种形式，对史料进行了严谨认真的甄别、辨析、考证和存疑，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，作出符合实际的取舍，澄清了传闻旧说和有关资料的不准确之处，为研究者提供了客观公正、准确可信的结论。同时，对尚存疑问的说法或资料，则暂不作结论，留待学界继续研究。例如宋庆龄晚年致友人函中，提到曾跟鲍罗廷夫人于1924年2月24日参加广州追悼列宁大会并合影。该书经过细致考证，弄清宋庆龄于1924年1月离粤赴沪，4月11日才返回广州，因此不可能出席广州的列宁追悼大会，她与鲍罗廷夫人合影是参加巴甫洛夫将军追悼会之时的照片。又如对宋庆龄被共产国际代表吸收入党之事，学界尽管提出了新说，但因缺乏更多的档案资料证明，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记录了这一成果，但又以“按语”方式提示尚需进一步研究。对于其他类似问题，该书都采取了这种严谨、慎重的态度，既吸收学界新的成果，又不人云亦云，不盲从，一切以符合历史事实为准。
     实事求是，秉笔直书。宋庆龄从热爱祖国开始走上革命的道路，一生中不断追求真理，不断前进。她信仰、宣传三民主义，但又不囿于三民主义，并没有停留在旧民主主义革命阶段，而是随着世界和中国革命形势的发展，顺应时代的潮流，紧跟着历史的脚步，向着新民主主义、社会主义的道路迈进。她的品质高贵，在于信仰始终如一，爱国、爱民、爱和平。不做违心事，不讲违心话，是近现代中国极具个人特色的政治家，具有远见卓识和独立判断，绝不随声附和。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。但是，任何伟大人物都不是完美无缺的超人，宋庆龄也不例外。例如，20世纪30年代发生的“福建事变”，本是反蒋的十九路军等中间势力在政治上、组织上的联合，提出“联共、反蒋、抗日”的政治主张，显然是具有进步性的。但是，宋庆龄却把福建方面简单地称之为“军阀政客集团”，极力予以排斥，把这一复杂而进步的事件视为国民党内部军阀政客集团“不顾民众的利益”，“为争夺地盘”而进行的战争。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对宋庆龄的这些不足之处以及她所遇到的困惑、苦闷均如实记载，并深入分析了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，既不溢美，也不为尊者讳，实事求是，真正做到了对研究对象的“同情理解”。
     总之，这部书兼有资料性和学术性双重意义，既是一部深入研究宋庆龄思想和生平的工具书，又是一部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的重要参考资料。
     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的主编，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尚明轩先生自20世纪50年代起，就开始研究孙中山，后来又研究廖仲恺、朱执信、何香凝等人，并编辑了他们的文集，发表和出版了关于孙中山、廖仲恺等人士的大量论著。可见他是有所守，而后有所成、有所大，对宋庆龄的研究更是如此。早在1986年，他就主编并出版了国内第一本《宋庆龄年谱》，对当时的研究起到了一定作用。从那以后，尚明轩先生一直投身于宋庆龄的研究之中，撰写发表了20多篇宋庆龄专题研究的学术论文，与人合作撰写了《宋庆龄传》，主编出版了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（上卷）。在这些工作的基础上，历时五年，终于又于今年完成并出版了《宋庆龄年谱长编》的全本。他以年近九十高龄的身体，还到处跑档案馆、图书馆，查阅大量相关资料。这种为学术钻研、为学术奉献的敬业精神，在目前的学术界是十分难能可贵的，希望年轻的学者学习尚明轩先生的这种宝贵精神，并将其发扬光大。

      （作者单位：清华大学历史系）
 
        文章出处：中国社会科学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