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史选粹
民族性 现代性 藏传佛教宿命何在?
农闲时节,又恰逢藏历新年,大昭寺前人潮汹涌的朝拜者,虔诚地期待着神力的降临。信教者,是任何宗教存在的理由。当政教合一被埋进历史烟尘,人民的认识更加科学、精神需求更加多元之时,藏传佛教 将何去何从?通过信仰者的思想与行为,或许我们可以窥探一二。
朝拜者的朴素追求
合掌,敬天,敬地,敬祖先,然后五体伏地,彻底地向心中的佛挥洒自己的虔诚。大昭寺殿外朝拜者此起彼伏,殿内朝拜者亦捧着沉甸甸的酥油,人挨人,人挤人,在缓慢游走的队伍中等待着。朝拜者摩肩接踵,却秩序井然。让他们如此拥有耐心的,正是手中那些点亮圣殿的酥油,还有嘴里念叨的祈福经文。或许这正是宗教的力量,是数百年来政教合一带给西藏最大的传统。但是,人潮涌动的景象表面上是人们对藏传佛教的信仰、对转世活佛的敬重,但根本上是人们倾心向善、修行以图来世的朴素追求。
在朝拜者的身影中,中年或者老年居绝大多数,且多为他地赶来的农牧民。通过对人数稀少的年轻人的采访,记者发现,他们要么是家里有了病人,要么是有自己特殊的愿望,一个年轻的姑娘甚至开玩笑地说:“除了祈愿,这也是一种很好的运动方式,甚至和平时做瑜伽的效果不相上下。”
职业僧尼的“现代”生活
罗布林卡又称“夏宫”,是18世纪40年代后,历代达赖喇嘛消夏理政的地方。在罗布林卡七世达赖的宫殿中,记者遇到一位70余岁的老僧人。他10岁时就被家里人送到了寺庙中,先是在色拉寺修行,1982年到了罗布林卡。如今,老僧人每个月可以领到1100元的工资,生活没有问题。谈到当前的宗教政策,作为被动信教的受害者,老僧人微笑地说:“如今宗教信仰自由了,信也行,不信也行,实在没有比这样的宗教政策更好的了。”
踏进十四世达赖喇嘛的“宫殿”,记者看到为数不多的几个和尚在说笑,而其中一个则塞着耳机,手捧书卷,时不时地还拿起身边的“可口可乐”品上几口。走近一看,小和尚手中拿的并非经书重典,而是一本英语书,或许他耳中所听亦是英语。这让本来就纳闷的记者忍不住上前询问。简单地聊天后,记者了解到,原来在这里,这些和尚被称为“灯香师”,顾名思义,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保证神坛香火不断,另外从事一些卫生和安全保卫的工作。
在主事者安排下,我们采访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灯香师。小伙子摘下耳机,摘下了头上写有“BMW”的帽子,开始和记者攀谈起来。他老家在山南地区,小学毕业后在家乡附近做起了和尚,如今已六年有余。他说,当初自己当和尚出于自愿,但是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研习教义,而是希望用自身的语言优势,了解本民族的历史、文化和生活习惯,把本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、风俗习惯继承下来,并力所能及地扩大同胞和世界对藏族的了解。
小和尚告诉记者,他平时最爱读的就是史书,闲暇还喜欢听些民族音乐与流行歌曲,并且郑重其事地说这也是民族文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。当问及将来是否会还俗时,旁边的年轻人说:“现在宗教信仰自由了,即使有一天还俗也不用再担心像过去一样,必须承受五十大板,说实话,五十板下来人差不多已经归西了。”
坚持文化属性是藏传佛教的现代宿命
在西藏历史上,政教合一的地方传统,注定了宗教与世俗上层对知识的垄断。宗教作为文化发展的官方载体,促成了知识与文化的高度集中。藏传佛教的民族性特征甚至可以与基督教在西方的影响相匹敌,但是这只能代表它的昨天,最终决定藏传佛教未来的,则是全球化和现代性承载起来的时代性。
无可否认,藏传佛教是一种教义完整、教法成熟、内部逻辑严密的宗教,且具有一整套完整、严密、次第相衔的修行体系,但是仅仅寺庙能够承载得起藏族数百万人民淳朴的愿望吗?当人们眼界大开、认识能力上升而对此提出质疑之时,老迈的宗教将如何应对?
人类社会的现代化,正是对藏传佛教时代性考验的根本动因。
在科学的挤压之下,作为兼具信仰与文化双重属性的宗教将越来越向后者偏移,这是世界宗教面临的共同命题。
与此同时,年轻的僧侣拥有了更多了解世界的机会和渠道,他们已经无法再像老一代僧人一样,从小在封闭的世界修行经文教义,生平只为在僧职体制中升迁。纷繁复杂的社会将使僧人不断面临着形形色色的诱惑。还俗程序的简单化,同样减少了僧人的后顾之忧。所以,作为专职宗教的僧人能否抵制外界诱惑潜心修行,将是藏传佛教面临的真正挑战。
最根本的是,信教并不能帮助信徒们改善生活、获得发展,当现代科学再将“来世依靠达赖”的虚幻观念戳穿之时,藏传佛教的迷信特征将无从藏身。
藏传佛教作为民族文化,已经得到国家和人民的认可。而当前正在摧毁这种文化的不是别人,正是无端散布“文化灭绝论”的达赖,因为他的行为正在扭曲藏传佛教的本质。
作为精神领袖,达赖本应通过正常的宗教活动,让藏传佛教成为信徒们的精神寄托。但适得其反,达赖正在做的是毫无顾忌、不负责任的玷污藏传佛教的神圣性,以破坏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为代价换取一己之私利。达赖本是藏传佛教的精神领袖,但他破坏国家大义、严重影响西藏地区发展的行为,无疑成为当前阻碍藏传佛教发展的首要黑手。
正如西藏社科院学者郭克范所言,西藏人民社会生活的几十年的变化当中,“最为深刻的变化发生在宗教方面。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,广大人民关注的领域得到了很大的拓展,宗教不再是人民日常生活中的最根本和唯一的关注,这是西藏现代化发展进程中的一种必然”。
摘自《中国社会科学院报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