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写三任总理和三任总理写诗

    日前与《国务院参事网》主编黎斐谈诗，我说到我的诗集里有四首诗词，写了三任总理。她说应该把这四首诗词整理一下，放在一起分析分析，应该就是一篇好文章。我说这三位总理有一个共同点，就是他们都写诗。黎斐眼前一亮说，那就太好了，就更有写头儿了。

    我有两首写 周恩来总理的，都写于1976年1月8日以后不久，那段举国哀悼的日子里。那时我还当着兵，因周总理生前视察过我所在的187师，上级特别批准我师设灵堂进行悼念。在当时十分诡异的政治氛围下，很多人都用诗词这个形式来寄托哀思，抒发忧国忧民之志。我也信手写了一首七绝：

   “昆仑崩陷雪飞翻，华夏而今堕指寒。纵令苍天缄不语，且听八亿海涛喧。”

    又填了一首《忆秦娥》：

    “山河咽，泪飞如雨苍天裂。苍天裂，顿摧梁栋，痛失英杰。尧厨禹鼎丹心恪，经纶报国真情切。真情切。股肱大任，谁可担得！”   

    那时年轻，诗词功底是很浅的，今天看来十分稚嫩。但对周总理的感情是真的，对国家前途的担心也是真的。   

    2003年3月，第十届人大召开，朱容基总理作他五年任期上的最后一次《政府工作报告》。他因年龄原因只能任一届，再加上他性情刚直耿介，喜欢雷厉风行，上任时就自言不怕“地雷阵”和“万丈深渊”，给自己定了五年目标任务。他从任副总理时起，就经常出席参事室、文史研究馆组织的活动，我们都多次近距离感受过他的风采。要卸任了，他得向人民作交待，代表、委员们都感受到了他的真诚，所以掌声十分热烈。

    我也颇有感触，写下了七言古诗《朱容基颂》：   

    京城飘雪陡春寒，人大换届第十番。总理报告语昂耸，掌声雷动真情涌。

    政坛惜别何以送，兹膝不屈拜为公。江山代有名相出，万载千秋武侯庐。

    近代周公风流后，长沙朱氏无其右。敢闯雷阵向渊行，言语铿锵掷有声。

    百年洪水连天浪，南北汹涌祸家邦。金融危机疾如雷，黑云压城城欲摧。

    沧海横流识英雄，板荡忠臣竭寸衷。宏观调控称圣手，银根收放胆如斗。

    房地泡沫鼎力除，一瓢凉水浇未迟。币值升贬众口喧，运筹帏幄挽狂澜。

    大变革需大智慧，书生空洒灵鈞泪。沿江查堤斥顽劣，退耕还林千秋策。

    横眉冷面贪官怕，正直何惧奸人骂。会计学院破戒题，不做假帐百世师。

    缉私屠狗又缚龙，骗税巨鳄望成空。樽俎折冲和者谁，多哈入世一声锤。

    从兹踏上不归路，全球经济和云翥。国人爱其平民色，反腐倡廉身如玉。

    强夷服其德与才，大风泱泱国度谐。传奇经历世人知，铮铮傲骨好修为。

    幼年失怙片云孤，颠沛流离苦读书。负笈清华志向高，激扬文字气势骄。

    奔赴东北奠基业，奉调回京遇伯乐。因言获罪正华年，磋跎岁月志未寒。

    天降大任于斯人，劳其筋骨苦其心。博学笃志胸襟阔，独清独醒运自捉。

    改革春风兴华夏，否极泰来破格拔。甫掌申城战甲肝，沪人复敢食毛蚶。

    魅力独具语真诚，官场吹来自由风。整肃吏治民称快，放权区县多生财。

    商家络绎赴浦东，港台欧美竞先登。浦江新政青史垂，晋京入阁任副揆。

    掌控经济显高才，国力飙升无等侪。古稀辅宰孚众望，二人之下万人上。

    姜桂之性炳烛明，庾信文章老更成。举世走低我独高，渐入佳境赖君调。

    呜呼！国箅其才吝其年，春秋五度转瞬间。雄才初展志未酬，朱氏内阁一届休！

    尚有难题待续解，三农国企建生态。从容一笑万壑通，喜看新人浴日红。

    国运昌隆帆竟发，长沙郊外绿无涯。朱家祖屋今安在，唯见长亭古井水。

    同是2003年3月，温家宝总理甫上任就提出到参事室、文史研究馆来看望大家。因突发“非典”，一直延宕到9月10日中秋节前夕才来，还与参事、馆员们促膝交谈。我参与了接待组织的部分工作。温总理在室、馆领导陪同下，唯一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就是我的办公室。因此我有幸与温总理握手交谈。新华社记者拍了照，我选了一张放大装上镜框摆在家中，又将其用作电脑的桌面，还写下一首《贺新郎》词以记之：

    癸未中秋到。盼多时，亲民总理，粲然微笑。握手交谈何所感，沐浴风和露早。激动话唇边

忘了。参事馆员多劳绩，献嘉猷，未计涓埃报。便嘱付，勤关照。胡温新政民称好。只坚持，以

人为本，乘除算巧。半日座谈听谏议，最是尊贤敬老。更一诺，年年请教。且喜今朝逢盛世，看

神州，处处升平貌。帆正举，暖风浩。

   “乘除算巧”，指的是温总理说过：我国人口13亿，再大的数被13亿一除也没多少；再小的数被13亿一乘也会很大。

    巧的是我写的这三位总理也都是写诗的总理：周总理的“大江歌罢掉头东，邃密群科济世穷。面壁十年图破壁，难酬蹈海亦英雄”，以及他的著名诗篇《雨中岚山》，国人都耳熟能详，据说他还和毛主席合作对联“橘子洲，洲傍舟，舟走洲不走；天心阁，阁中鸽，鸽飞阁不飞”此事或可存疑，但我坚信周总理是极有诗才的。

    朱容基总理一向低调，极少题词，更不在文事上张扬。但他曾在接见参事馆员时吟诵了自己的一首七律：“湘西一梦六十年，故地依稀别有天。吉首学中多俊彦，张家界顶有神仙。熙熙新市人兴旺，濯濯童山意快然。浩浩汤汤何日现，葱茏不见梦难圆。”此诗平仄、对仗都颇讲究，可知朱总理在清华大学学电机期间，也在诗词格律上用过功夫。

    2007年5月14日，温家宝总理在同济大学即席演讲时，吟诵了自己的诗作《仰望星空》：

我仰望星空,它是那样寥廓而深邃；
    那无穷的真理，让我苦苦地求索、追随。
我仰望星空,它是那样庄严而圣洁；
    那凛然的正义，让我充满热爱、感到敬畏。
我仰望星空,它是那样自由而宁静；
    那博大的胸怀,让我的心灵栖息、依偎。
 我仰望星空，它是那样壮丽而光辉；
        那永恒的炽热，让我心中燃起希望的烈焰、响起春雷。

    温总理这首诗的意涵十分丰富，初读时就令人印象深刻。前不久机关内部联欢，听几位同事登台朗读，充满了感染力，大家都再次为这首诗所蕴含的深邃思想和艺术力量所震撼。

    以上这三任总理各有自己的施政风格，也各具风采和文采。但他们都是具有中国特色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，都对中国历史上忠臣良相的特质有所继承，特别可喜的是都表现出对中国文化的钟爱和对诗的钟爱，而且也都有诗才和诗情。他们的诗作虽然传世不多，但都驰誉诗坛，也在人民群众中广泛传诵。

    2007年初，我读到时任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主任的马凯同志的诗作，曾写下一首七律：“盛世高才在庙堂，公余逸兴著华章。唐音一脉催新韵，坛坫千秋待锦囊。耆宿凋零忧续缕，正声窈丽挽颓荒。传薪代有昂昂器，喜看斯文作栋梁”。马凯同志一直写诗、书诗，还担任了中华诗词学会的顾问，春节前我们听过他关于诗词发展的讲话，说要处理好五个关系，主要讲了继承和创新的关系，对格律要“知古倡今，求正容变”。看来他不是挂名的顾问，是有自己思考和创见的。
    作诗一直被当作“余事”。我以为一个人可以把它当作余事，但诗对于一个国家，一个民族而言，万万不能是“余事”，而应该是正事、大事。因为它关乎国家、民族的文明传承和文化建设，关乎核心价值和软实力。政治家站位高，胸襟阔，以诗言志，以诗抒情，以诗蕴理，人们得以窥见其另一面，感受他们的诗心诗情。他们的诗作也往往比普通人写的动静大些，影响广些。这也是政治家们大都对发表自己的诗作极其谨慎的重要原因。时代需要好诗，好诗不问级别。身居高位、政务繁忙的领导同志们中间，应该而且可以不断涌现出好诗人和好诗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