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廷佑：在清华大学公管学院谈公务员制度和相关问题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主办：清华大学就业指导中心

        &nb sp;        清华大学人文学院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承办：清华大学学生职业发展协会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演讲人：陈廷佑（国务院参事室办公室副主任）
  
    很高兴应邀来清华和大家探讨公务员制度的相关问题，也是大家关心的人生目标和职业生涯设计问题。

    最近我听到一句话，十分重要，是钱学森先生讲的：“人体是一个向宇宙开放的巨系统”。这句话真的很重要，我特别提出来与大家分享。

    今天我讲四个部分，分别引用四首词作引子：

    一、公务员制度—中华政治文明复兴的重要标志—“歌未竟，东方白”

    毛泽东《贺新郎.读史》：人猿相揖别。只几个石头磨过，小儿时节。铜铁炉中翻火焰，为问何时猜得，不过（是）几千寒热。人世难逢开口笑，上疆场彼此弯弓月。流遍了，郊原血。  一篇读罢头飞雪，但记得斑斑点点，几行陈迹。五帝三皇神圣事，骗了无涯过客。有多少风流人物？盗跖庄屩流誉后，更陈王奋起挥黄钺。歌未竟，东方白。

    文明是我们人类的DNA。它就象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，我们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文明。

    我们都很幸运，我们生在中国，可以充分享受中华文明的滋养熏陶。我们的文明源远流长，光辉灿烂，唯一没有中断，值得自豪。但勿庸讳言，我们的文明也有缺憾，而且历史上看也出现了问题：

    我特别提请注意几个时间节点：

   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，建立皇帝制度。从此这个制度维系了两千多年。

    公元前36年，西汉陈汤曾言“犯我强汉者，虽远必诛”，那是何等豪迈！在宋朝之前，两千多年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中，中华民族从来没有被外族长期统治过。

    公元1004年，北宋与辽金政权签定“澶渊之盟”，开始向少数民族纳岁贡。这是中华文明的主体汉民族，被比自己落后的文明打怕了，从此逐渐式微，直到1949年，期间经过长达945年。最后沦为半殖民地，民族之痛，莫此为甚！

    文明的碰撞早就开始了，而且文明的碰撞是必然的。强质文明必然对弱质文明进行干涉侵略，这无关道德，特别无关个人道德。

    从1004年至1949年，中国大多数时间不是少数民族在统治，就是被少数民族或者列强欺侮。中华民族难以坚挺着站立，“求和”成了宋朝之后中华历史的主旋律。

    鸦片战争之后，天朝大国的梦被彻底唤醒。幸好还有“化外之民”—所谓“没有文化”的农民，又恰逢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兴起，又正好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，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，建立了新中国，开始了中华文明复兴的历程。

    我们必须反思自己文明的缺憾，特别是要对我们的政治文明进行反思。我个人分析，我们的政治文明成果，一是皇帝制度，二是科举制度。虽然诟病者很多，但翻开两千多年的历史，王爷、贵族也好，平民、流氓也罢，无论谁得天下，都是选择当皇帝。科举始创于隋，搞了一千多年，产生状元500多个，进士11万多人，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的官员选拔制度。日本、韩国、越南都跟着效法，英国的文官制很大程度是学了我们的科举制度。

    我们的政治文化问题也不少，我看主要是三个：任人唯亲、腐败、拍马屁。

    任人唯亲，关键在“亲”。中国人的亲，不同于外国人，是有着浓厚独特内容的。血亲、姻亲、干亲、把兄弟、同学、战友，我们是靠这些来编织自己的生活网络，维系自己的感情世界。

    腐败，是我们政治生活的常态。历史上，一个王朝上来，慢慢腐败，一直到腐朽，又一个王朝上来，接着来。这就是历史周期率问题。

    拍马屁，柏扬的《中国人史纲》里有个词：拍马屁系统，就是皇帝下面的政府系统，官员系统，实际就是一个拍马屁系统。

    这些劣质的文化十分顽强，一直存活到今天，存活在我们的干部队伍、公务员队伍里。

    2006年4月27日，人大通过了我国的《公务员法》。我的生日恰好是同一天。实际上，我们实行公务员制度已经10余年了。但法的颁布才是制度的最后完善和固定。

    关于这个法，大家抽空看一遍就明白了，无需我来讲。这个法，我认为就是冲着任人唯亲、腐败、拍马屁这三大问题来的。贯彻施行这个法，一定要根除这些弊端，我们的政治才能清明，我们的文明才能复兴。

    二、公务员管理—建设和谐社会的必然举措—“收它臭腐，还我神奇”

    胡适《沁园春.誓诗》：更不伤春，更不悲秋，以此誓诗。任花开也好，花飞也好，月圆固好，日落何悲？我闻之曰：“从天而颂，孰与制天而用之？”更安用为苍天歌哭，作彼奴为！文章革命何疑？且准备搴旗作健儿。要前空千古，下开百世，收它臭腐，还我神奇，为大中华，造新文学，此业吾曹欲让谁？诗材料，有簇新世界，供我驱驰。

    从胡适之先生1916写下这首词，到今天过去了93年。中国发生了巨变。变化的过程，就是“收它臭腐，还我神奇”的过程。

    革命也好，改革也好，最早往往从思想文化开始，甚至从文字语言开始。胡适先生当年搞新文化运动，就是从语言、文学开始改革，后面就有了五四运动，有了政治诉求，成立了共产党，搞南昌起义，有了军队，有了政权。抗日是民族独立问题，解放战争是解决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。最后，我们选择了社会主义救中国、发展中国。

    建国后我们又经历了对苏联的盲目崇拜，对共产主义的艰难探索，对马列、毛泽东的形而上学认识，对计划经济的模糊认识等。

    我们是个人情社会，宗亲社会，血亲、姻亲、干亲、把兄弟等多少名堂，其实都是为了拉近关系，好办事。不仅高级领导，就是普通百姓，自己从事的职业，有多大权力，都想办法发挥好，尽量谋取好处。谁也不能“不近人情”。所以就任人为亲，就腐败，就拍马屁。

    我们近年来加强了公务员管理，特别是高级别公务员的

    管理。只有管住官才能管好社会。历史上管官、吏治的成败得失，国民党、蒋介石集团的吏治腐败，执政党怎样反腐倡廉，都需要我们解决。腐败不除，国无宁日。

    任人为亲、腐败、拍马屁都是我们文化的腐朽部分，怎样根除，或者把它们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里，共产党作为执政党责任最大，公务员作为公权力的执行者责任也比较大，特别说明，清理这些坏东西是我们全体国民的任务，谁都有责任和义务。

    最近几年中央搞了3所干部学院，加强了党校、行政学院的建设和干部培训的力度。“双规”的力度也越来越大。加强对“一把手”的监督，建立了巡视制度，反腐战线前移的举措，高级干部婚姻变化要向组织报告，还有群众举报、网络力量等等。

    公务员的考核、奖惩、晋升等方面也越来越健全。总之，我们把任人唯亲、腐败、拍马屁这些东西站在文化的角度、历史的角度去认识，既要努力清除，也要看到会是个漫长的过程。

    三、公务员教育—建设精神家园的重要抓手—“笑区区一桧有何能，逢其欲”

    文征明《满江红》：拂拭残碑，敕飞字，依稀堪读。慨当初，倚飞何重，后来何酷！果是功成身合死，可怜事去言难赎。最无辜，堪恨又堪怜，风波狱。岂不念，中原蹙！岂不惜，徽钦辱！但徽钦既返，此身何属。千古休夸南渡错，当时自怕中原复。笑区区一桧有何能，逢其欲。

    这首词作深入到人的心灵深处，捅破了一层窗户纸，这在古诗词中，它的批判的锋芒是很鲜明的。它直刺徽宗赵构、宰相秦桧的心灵，刻画出他们心灵的卑劣，一个是昏君，一个是佞臣。

    我们目前问题很多，很大，很棘手。但是现在的问题再难，也是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，复兴路上出现的问题，也是任何国家、任何经济体、任何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过渡的经济体必然出现的问题。以我们中国人的智慧，以我们中华文明的优异特质，应该是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。

    实际上，我个人感觉最令人担心的，是我们的心灵。我们的心灵万万不能出问题。

    心灵，太过空灵。说白了，是我们的信仰、道德观、价值观不能出问题。特别是社会的中坚，民族的脊梁，国家的良知，就是社会责任比较重的那部分人，比如党和国家的中、高层干部，中上层的知识分子，经济领域里掌握财富比较多的人，不能从总体上出问题。

    这些人中的单个个体出问题没事，不能出群体性的问题，从量变到质变有一个过程，等质变完成了，基本就没有什么好的解决之道了。

    最不该出问题的是教育。20年前，我听高中班主任讲，现在的教育就是对孩子们进行“摧残”。我很吃惊。前几天和一位四川的重点中学校长谈起来，他说现在摧残尤甚，问题是教育部门让我们摧残，家长们愿意我们摧残。他还说，现在的教育就是两个字：“功利”，都是急功近利。

    我们仍然处于发展中国家，处于或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，人均收入不高。更为严重的是，我们在发展的同时，产生了很多问题。贫富差距过大的问题，城乡差别拉大的问题，地区发展不平衡的问题，环境问题，等等。哪一个也不是小问题，哪一个单独看，解决不好也会是动摇国本的问题。

    还有富二代的问题，穷二代的问题。一位武警师长讲，一个小青年，从农村入伍到部队，他的目的不是保家卫国，是学本事抢银行。果然就抢了，当然也被捕了，但他十分镇静，理智，毫不忏悔。

    据说新疆“7.5事件”，就有不少年轻人，父母在外面打工，他们没有受教育，是文盲，城市不要他们，农村没人管，他们被忽略了，被社会抛弃了。这样一个群体的出现是很可怕的，他们没有照到阳光，没有受到关爱，一遇风吹草动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做为自然人的那一面，那个能量，那个没有方向的，没有是非的，没有制约的能量，一下子就迸发了。

    我们每个人都是对国家有责任的。能力越强，责任越大。我们是国家的建设者，也是国家给予各种好处的享用者。

    国家问题很多，说明需要人才去担责任。公务员，肩膀上的担子比较重，必须有担当的勇气和智慧。更重要的是心里要干净。

    四、走进公务员队伍—职业生涯设计与职业方向把握的

    极佳选择—“不尽霜涯那路”

    我自己的词作《月下笛.诗情》：短暂浮生，悠悠万事，把诗何处？邀星唤月，共与灯窗咏新句。琴心剑胆经纶手，怎忘得，登高必赋。有吟魔为伴，悲欢逆顺，且由来去。  孤伫尘嚣里。听花草安歌，看云飞舞。临风趁雨。这番痴意尤苦。锦囊佳什无人会，更问遍，山川识否？举大白，算天知，不尽霜涯那路。

    前面用的词都是大人物的作品，第四首才用我自己的词，可见我注意了谦虚（笑声）。前面三首词是我十分推崇的大作，因为他们都是把填词当论文写，把自己的观点、思想，通过词这个形式展现出来，百把十个字，还要格律、押韵等规则，丝毫也束缚不了他们，反而象是这字数、这格律，是专为他们设计的。

    把诗词当论文写，是我最为推崇的。我自己也企图这样来，上面这首词就是我的习作。无非是说写诗的都很孤独（笑声），干什么都不容易，都要有境界，要努力。我的目标是望见“不尽霜涯那路”，也才是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里的第一境界。

    社会对人才有各种需求，在校大学生本人也有诸多期望。我们应未雨绸缪，及早规划。实际上就是确定一个目标，然后调整自己，调动各种资源，往一个方向努力。

    现在听说是三条道儿：一是“做官”，二是“当老板”，三是“做专家”。过去曾有“清王朝”，“北大荒”之说，最近我听说有“三青团”之说。可见清华人在国人心中的份量。

    朱镕基总理就是一个很成功的公务员，也是清华的骄傲。他的才智、胆魄、幽默、廉洁、魅力，给人印象十分深刻。我曾写长诗称赞他，而且我是由衷的。

    我们单位不大，有两个清华研究生，一个做领导秘书，另一个被评为优秀公务员，今天也陪我来现场了。我们国务院参事中清华毕业的也比较多。可见清华人适合从政、做官。当然也有贪官，如沈阳的慕绥新（笑声）。

    我认为全世界的管理学家，政治家，数中国的最棒。因为管理中国的难度最大。一是大，大了就复杂，庞杂。我参加接待加拿大的卫生部长，他说他们的医疗保障体系是全覆盖，美国都做不到。但他人口才2700万，相当于上海市的人口。二是难。管理一个社会比管理一个企业难，管理一个大社会比管理一个小社会难，管理一个转型社会比管理一个成熟社会难，管理一个持续发展的转型社会则是难上再加难。我们建国60年了，前30年，在围堵中求生存，在冷战中求发展。后30年，是在质疑中搞改革，在遏制中搞开放。难度之大，非亲历者不可言喻。管理中国是世界上最难的事，管理好了最应该得诺贝尔管理学奖。

    应该说中国管理得不错。这首先是老百姓的支持、奋斗，当然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功劳，更是全国党政干部、公务员共同的功劳。所以实践证明，总体上说，中国的公务员队伍是一支好队伍。当然问题也很多。

    做为任何机关单位，一般都想发现人才，要到人才。而人事部设立的招录程序，题目，也都是想考出人才，起码是考出真正水平，能力。所以，真正有能力的人，是不会被埋没的。我们在校学习，应该把心思用在提高能力上，包括考试的能力，笔试、面试的能力，做事的能力，交往沟通的能力等等。

    如果说有什么需要提醒，那么第一要保持身心健康；二是积极加入党组织；三是积极参加社团活动，在实际工作中锤炼自己的意志和能力，与人打交道的能力，了解别人想法的能力，解决矛盾、协调平衡的能力；四是多涉猎书本知识，同时多了解国情、民情、社情。总之是充分利用在校时间，把电充足，把状态调整好，迎接“国字第一考”。

    先过人事部考试的关，先入围，才能参加部门的面试。

    面试，不再拼成绩，是拼“人气”，拼考官们的好感。他对你的表现打分，他印象好给的分数就高。

    这时候人的形象气质、反应能力、语言表达是最好的武器。因为一般而言没有你不会答的题，只有你回答不够从容、不够果断、不够精准的问题。

    最后讲讲“关系”，就是你与招录单位的关系。

    当年我们没有公务员制度，基本是靠关系。正常的关系，非正常的关系，有人介绍，组织考察，就进来了。

    现在法制化、规范化了，是每进必考。当然也有人找关系，托关系。尽管设置了各种环节来阻止，总还是可能有人为的空间。但是总的说来，空间已经不大了，彻底堵死还需要人事部门乃至全社会继续努力。

    公务员也可以分为两个大类：领导职务和非领导职务。基本要求是一样的，但对人的气质、风格、能力要求有差异。总的讲，作为一个公务员，应该具备“三个能力”：抓本质的能力，概括的能力，办文、办事、办会的能力。还要炼好“三个基本功”：调查研究功，文字功，与人打交道功。

    我们生活在一个科学开明的时代，一个正在向上提升的时代，一个接近盛世的时代。没有作为，或者作为不大，对不起时代，对不起家人，对不起社会，对不起自己。

    最后，我希望大家学会“漂亮的转身”，就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。人生要有多次转身，但要转得漂亮、精彩、洒脱、优雅不是太容易。特别要防止转不好还把腰闪了，折胳膊断腿就更惨了。我的朋友吴震启写了一首三行诗：“不要以为风雨兼程就选对了方向，找到金子，也许是在回来的路上”我把它送给大家，祝同学们顺利、好运！